“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不再照顾你、不再考虑你的人,剩下的都是另外一种,相信我,这种人并不多。”
对于已经有了标准的某一件事,社会就被标准划分为多数人和少数人,中间有着难以跨越的沟壑。电影《标准之外》讲述的是两位中年男人布鲁诺和马利克,坚持用自己的“不合规”的机构帮助被正规机构和医院拒绝的自闭症患者的故事。电影想呈现的东西很多,场景转变的节奏也很快,将自闭症患者、家长、救助机构和调查部门四线并行。
正如电影的名字一样,“标准”的存在贯穿了整个故事。标准在人类社会中是不可缺失的,为大众提供着便捷,保证社会运作的一般秩序。但是标准与选择是息息相关的,标准本身具有选择性。一旦社会开始运行,标准被设立以后,人就在被标准选择和划分。
电影里的人物其实大体上有三类:第一类是对于标准没有选择权的人、第二类是不知如何选择而游走在社会边缘的人,最后一类则是对于标准仍有选择权的人。而除开没有能力选择的绝对弱势群体,多数人都被划分为安稳地生活在标准之内的人,只有少数人在边缘彷徨或者选择走出标准。
相对于固化的标准来说,医生、正规机构、检查部门是没有选择权的。他们始终被标准界定,被标准影响,是标准的守旗者,本身无法撼动标准的判断和庞大的社会机器,也无法抽离标准之内。这部分人就是被划分到多数人的阵营的人,以正常人的姿态活在被标准认可的社会里面。
面对标准没有选择权的人还包括自闭症患者。他们从始至终没有选择的权利和能力,从被医生宣判为自闭症的那一刻起,一生如囚,被困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机构容量饱和的情况下,一些极困难的案例将被拒绝。”
不断被标准选择,被社会选择,甚至还要经受残忍冷漠的二次筛选,这部分人俨然成为弱势中的弱势。
第二类人是电影里被马利克带回来的社区青年们。他们被标准裹挟,不知道作何选择,茫然地游走在社会边缘。茫然地被马利克带到自己的机构后,最初仍然我行我素,保持着玩世不恭、随性所欲的态度。
第三类则是布鲁诺和马利克,他们主动选择了标准之外。
布鲁诺负责接收一些被医院和正规救助机构拒绝的病情严重的自闭症患者。马利克负责吸纳一些没有继续上学、无所事事的青年人,在传授他们知识的同时让他们在布鲁诺的机构去一对一看护自闭症患者。
他们带着患者去触摸动物,去滑冰,努力让患者能融入社会,也带领着无所事事的青年们找到了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
这几乎是构建了一个与正规机构完全不同的救助生态,并且实现了良性循环和自洽。在这个都市背面的救赎之地,施救者与被救者几乎都是被人认为“不符合社会的标准”而被忽视的人。
二人本身也并不符合刻板印象里面的标准老好人形象,不是德高望重、任劳任怨、一心投入到公益事业中去伟光正的完美英雄人物。
布鲁诺会在病人按下地铁的警报而被警察抓走之后,用机智巧妙的语言糊弄搪塞过去。
为了帮助病人进入工厂融入社会,他会帮忙掩盖其实际上不会自主搭乘地铁以及有一些行为障碍的事实。马利克也不符合一个循循善诱地教育者的形象,他会在上课地时候讽刺学生,在学生迟到时候破口大骂。
这样的非标准式人物刻画,让我们避免将布鲁诺、马利克神话,他们不过也是凡人。他们的形象打破的是人们的常规设想以及循规蹈矩,给予了标准与非标准的界限更多的可能性。正因为他们身上的随性和不修边幅,他们对于标准之外的主动选择才会顺理成章且深入人心,因为无法对他们下一个标准的定义,无法按照常规预料他们的下一步。
也正因为他们是凡人,即便有勇气去选择标准之外的道路,也不得不承认,标准之外的路就是未经探索、满布荆棘的。标准之内,是被抹去细枝末节的琐碎特例之后的有秩序的世界,而标准之外,当然有让人避之不及的麻烦和来自标准本身的质疑。
于是我们能看到电影进行到中后半段,麻烦接踵而至。
一边是来自标准的审视,调查人员从约瑟夫的母亲、医疗机构、马利克,越来越接近布鲁诺的“正义之家”。
另一边是看护人员难改本性,失职让瓦伦丁逃到了街上;约瑟夫奇异的行为表达让他无法融入工厂,被老板解雇,并且再次因为拉动地铁警报而惊动警察;调查人员也最终因此找上了布鲁诺......在一系列事情的持续崩盘下,一切对“正义之家”不符合标准会产生更多麻烦的质疑似乎正在应验。
布鲁诺的情绪终于爆发:
“为什么是我们接下了呢?因为没有人愿意”
“没有任何一家合法机构愿意接受他......知道我们要怎么和他母亲说吗?等十一年后我们机构合法了再来吧”
这些问题究竟要怎么解决呢?电影和现实一样,用默许和包容回答了这个问题。
最后,在温暖而有力量的纯音乐背景中,自闭症孩子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在台上表演,随后一切在走向正轨中结束。音乐声由小到大,呈现三层递进,越来越多的元素加入。一个人在一步一步的走着,摸索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旋律带来温柔的力量感,有一种被阳光普照的生命力被释放的感觉,不再是冰冷的四面围墙的房间等待星星坠落,而是走在了舞台上,阳光下,社会中。角落中的人被托举着向上、向前,距离被拉近,标准在这里遁于无形。
影片中的背景音也呈现被分割的特点。
在出现布鲁诺和马利克的时候,背景总是嘈杂的,有停不下来的电话铃声,常常充斥着患者的尖叫和护工的安抚。在调查机构的工作人员进行调查访问时,背景总是安静的,与他们穿着的黑白制服一起代表着一定的理性和冷漠。
电影没有过度煽情来贩卖苦难,甚至用人物的幽默风趣形成了部分喜剧的氛围,冲淡了一些严肃和痛苦。用了温柔而克制的手法来直面问题,让大家了解到这个客观存在的问题,同时告诉观众有少部分人已经为此在付出着。
至于为什么两人会选择走在标准之外,并且坚定的将过去一瞬间的选择像贯彻判决书一样执行下去,电影并没有明确的解释。标准之外,没有人企图再次制定一个标准来定义某种行为,只是希望回归最初的模样和内心深处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