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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 ATONEMENT》 | 炼狱中的诉说

“英国远征军以及法国同盟,在西北区苦战,同盟军士气高昂,皇家空军持续提供火力,支持法国与比利时东北处的同盟军,持续攻击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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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深的走廊,布兰妮孑然游走,广播里播放的是BBC电台重复又重复着的嘶哑的声音。“到底是灾难降临,还是走向胜利?”她寻不到答案。

布兰妮所能做的,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沾满伤兵鲜血的双手,仿佛这样做就能刷洗掉少女时期的罪恶。若不是她沉浸在对爱恋朦胧不清的幻想,在六年前的那一个夜晚将罗比卷入被叛强奸罪的泥沼,罗比现在是不是已经和塞西利亚有了一个幸福的结局?


每天都有新的伤兵推到她面前,她为他们清理、上药、缝合、包扎,全力想要抓住死亡边缘摇摇欲坠的灵魂。可生命一次又一次在她的指尖溜走。“把血洗净”,是对一个生魂的告别,接下来,她必须挺起腰板,去面对下一个将死不死的灵魂。

布兰妮是那么希冀见到罗比,又是那么恐于见到他满身伤痕。黑白影像告诉她,“我们的海军和陆军无懈可击。勇气带领他们,他们的士气未被击败,敦刻尔克已成为史诗,一个永存于战役史中的名字。”士兵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争先恐后挤出列车车窗,挥舞着军帽,仿佛在像国人宣告,战争已然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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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黑白影片向大众所播映的目的,用史诗来赞美敦刻尔克大撤退,其实是为给英国国民注入了一支镇定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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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片中士兵的喜悦


战争之中,英法联军不敌德军强大的火力,迅速崩溃,身处异乡的30多万英军不可白白牺牲在德国兵主宰的战场。英法联军对德军战略目标方向缺乏认知加之意图用“祸水东引”手段的失策,联军元气大损。

大撤退纵然成为历史的里程碑,但我们必须关注一个事实:在敦刻尔克海滩上,英法联军共丢弃了1200门大炮、750门高射炮、500门反坦克炮、6.3万辆汽车、50万吨军需物资......大撤退发生在战败者身上,客观来说,它不是一种胜利,而是被逼无奈下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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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惨状


在战略失败之下当局应该如何告诉国民呢?难道他们要坦诚相对告诉他们:“很遗憾我们失策了,抱歉让数万英军丧生异乡”吗?听到这样的消息,本就厌恶战争的国民,只会觉得他们一定离失败不远了。

国民若不憎恶敌人,那么留下来的便是对当局的失望。如果一国的国民忙于憎恶自己的国家统治阶级或是盟友,随之而来的就是军事上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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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空袭的百姓


“敌人或许很危险,顽固而且邪恶,但如果敌人一定能够胜利,那这个国家的许多组成部分的士气就会开始动摇和崩溃。”拉斯韦尔在《胜利幻想》的开篇提到这一观念。

而一个国家的战斗精神往往需要靠必胜的信念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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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幻想》在本书的第五章节


劳合·乔治曾对比利时的埃米尔·王德威尔德说:“英国在1914年宣战,1915年开始进行战争,1916年将战争升级,并在1917年结束战争。”

对于将战争视为压制生命的为数众多的国民而言,他们对领袖的信心不容含有迟疑。因此大战之中,对胜利的宣传如同教民们对天主的信仰一样,是亟须重视的。

所以我们看到英方换了个角度来宣传这次战略失败。英方将大撤退列入了战略条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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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语言犀利而荣膺“狐狸”的英国首相 大卫·劳合·乔治


丘吉尔在敦刻尔克大撤退成功后的演讲里提到“我们必须非常慎重,不要把这次援救说成是胜利。战争不是靠撤退赢得的。但是,在这次援救中却蕴藏着胜利,这一点应当注意到”。一次胜利的、不可思议的撤退,给整个反法西斯力量带来了强有力的心理支持。

而这种做法其实是在鼓励公众产生可能会被无限推迟的希望,而因此带有幻想破灭、消沉的危险。

国内的百姓幻想着战争即刻结束,生活不久将回归平常,身在前线的士兵幻想着每一场战役我方必然取胜,而影片中,罗比三人幻想着只要抵达敦刻尔克,他们就能平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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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比和几十万名被迫派遣法国的英军一样,在陌生的国土上不知何去何从。听闻祖国将拍渡轮接他们回家,他终于卸下来一直压在心中的巨石,归家之途终于有了一点希望。

对一个在前线的小兵来说,战争的胜利与否,并不是他最在乎的。士兵每天面临的不只是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乱这样的苦恼,他们是站在生死悬崖边缘的一群可怜之人,被迫离家,被迫送死。“不上战场,我就得一直坐牢”罗比也不愿意远赴法兰西直面生死,他的愿望很简单,如果能平安从法国回来,就能和塞西利亚长相厮守。

罗比三人跋山涉水抵达敦刻尔克,眼前的惨状却不尽人意。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士兵间的相互残杀(健康的士兵枪毙残兵,因为残兵不允登船回国);围成一团歌颂圣歌的英军;被德军轰炸后变为废墟之地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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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刻尔克海滩上等待归家的士兵


“这海滩上有三十万人,大兵。要等到你,你没挂彩就谢天谢地了。”304秒的长镜头,将死亡的气息不断凝结,最终,士兵的歌声将其“击溃”

“我要回家了!伙计们!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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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讽刺的对比,这无力的呐喊,在残酷的战场上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大抵是最无用且最有用的,他们举起枪支的力量吧。

最终,罗比死在了大撤退的最后一天,归家的幻想随他的生命一同消逝,消逝在那个阴冷陌生的地下,在他最后的梦里,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没有从军,没有被冤枉,时间定格在6年前,他和塞西利亚的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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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比没有熬到归家的那个早晨,让人不禁为之惋惜。但至少,他不是在绝望中离开,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相信他的国家一定会将他解救。

妄想着天堂的圣光照耀周身,是身处炼狱之人最好的慰藉。大战中夸张的乐观主义总是与战争中低音调的谴责相互呼应。

轰炸,流离,贫苦,死亡,身陷乱世的平民百姓几乎想不出任何赞美的词来形容他们的生活。日复一日,人们终将走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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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时期的宣传或许不客观、不真实,却是无数受难者能够坚持着活下去的保障。

我们应当注意,二战时期的宣传从不是客观的文书,它的背后往往藏着庞大的群体,二战时期宣传的倾向性也总是带着强烈的阶级烙印。因此那些沉浸于宣传中的谎言或是所谓的使命,俨然只是宣传者们在时代悲剧下输出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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