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那颗星出现,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就像月光洒向海面”。每个人都是一个个独行侠,每日以不同的身份来往穿梭于社会当中,在这样的一种程式化的生活中,每一个人都麻木着重复自己承担的每一种身份带来的责任,而这些更多的时候都需要自己默默承受,沉重而又孤独。另一方面,每一个人在心底里又都渴望着一位超级英雄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当中,他会像火一样燃烧我们的生命,绽放出美丽的烟花。
导演李沧东能巧妙地透过一个个缓缓逼近的惨伤故事,陈述出绝对韩国文化中令人绝望的瞬间,并借此与整个人类欲念捆绑后的挣扎达成了明明惨不忍睹,却又必须面对的共识。他的影片大都是小成本制作,讲述平凡人生活中的事情。同时,李沧东的影片又是偏向男性化的,他探寻的是男性微弱的欲望在社会机器碾压下的全过程。以今天介绍的电影《绿洲》为例,它讲述的是原本顶替哥哥认罪服刑而刚刚被释放的男子洪忠都出狱后,家人对他横加排斥,之后心怀歉意的他,来到车祸死者的住所拜访家属,却遇到死者的女儿韩恭洙,她是一名重度脑麻痹患者,面容扭曲、手脚抽搐。即使如此,洪忠都却被她吸引,并在冲动下侵犯了她。但自此以后,两人彼此都萌生了情感思念,孤独的心灵就此渐渐靠拢。
就是这么一次出于愧疚的探访,洪忠都和韩恭淑的命运自此纠葛在一起,是什么吸引了洪忠都呢?你可以说是她的天真,也可以说是他对她的同情与共鸣。两个孤独的人,虽然都是以不同的形式在活着,但又是格外的相似。两个人都是社会的边缘人,都被家人视为“累赘”......洪忠都出狱后,没有家人来接,而他坚信必须吃上一块白豆腐便能改头换面,这种天真感确实放在一名曾经犯过“强奸罪”和“杀人罪”的人身上,显得分外别扭,这也是我们对这个人的经历产生好奇的原因。韩恭淑的表现也非常的梦幻而纯真,她虽然面容因残疾而扭曲,虽然每一个动作都颤颤巍巍,却仍执着于摆弄一面镜子,使它在天花板上反射阳光。顺着她的视线看上去,那镜子折射出的光仿佛是一只雪白发光的鸽子,在空中展翅飞翔。在破败阴暗的屋顶上,一瞬间,那种残破的现实空间飞升至不可思议的纯洁之境:虽然身体被困,精神却能够在想象中自由飞翔,拥有无尽的力量。
其实在最初我对二人的恋爱关系并不是非常看好,因为他是建立在一种不道德的“强暴”之上的,当时在我看来韩恭淑似乎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居然爱上了强暴自己的男人。再细想之下,洪忠都的做法在正常人的眼中确实是“不道德”的,但在他的眼中,那一刹那似乎再也无法从韩恭淑的身上移开目光,他被她的单纯和孤独所吸引,却采取了一种不正确的表达方式,但偏偏就是这个错误,又让韩恭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男女之情。
少女怀春,自小缺爱的她也第一次渴望像正常人一样的恋爱,她是他的陛下,他是她的将军。而在与洪忠都相处的日子里,我们不难看见电影中用很多画面来展现了她脑海中的幻想,比如自己变成了正常人,与男人一起做着正常情侣所做的事,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俏皮的斜着脑袋呆呆的望着他;与男人打情骂俏,在出租屋中双双起舞,一起吃炸酱面……这些个瞬间我并没有觉得是女孩的妄念,而是觉得无比美好,因为在那个幻想的即刻当下,女人是幸福快乐的。她的幻想作为一种浪漫的爱意替代了残疾身体的不便,她并没有展现出我们想象中的她对正常人的羡慕和对自身状况感到痛苦无奈之类的感情,最难得的是男人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中多么笨拙,没有意识到女人的残疾是值得同情,没有意识到两人与普通情侣有何不同,相反在他的眼中,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正如《简·爱》里面的那句话“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过坟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
他们非常简单的构建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爱”的世界,这个世界完美地将生活中的繁琐之事与精神乐园结合起来。但是在正常人的眼中,两个世界运行的轨迹是两道平行线,一个是智力缺陷的强奸犯,一个是毫无防御能力的脑瘫女人,他们无法用常理想到这样的两个人之间会有爱情,这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话,当人们居高临下时,他人的痛苦是不重要的,他们自己的世界才是一切。他们根本不愿意做出任何弥合两个世界的努力,他们宁可选择看不见另一个世界。两人是对方眼中不可替代的人生伴侣,却在做着本是情侣之间最甜蜜的事情之时,男人被他人以强奸罪逮捕,而女人被视为被侵犯者被加以保护。而即使到此时,被判强奸罪的洪忠都都还记得他的陛下害怕那画着“绿洲”的墙画上闪动的树枝的阴影,他要保护陛下。于是,一个最傻最天真的男人做出了一件最浪漫的事。他逃出警察局爬到韩恭淑所居住的楼对面的树上,砍掉每一个晃动着的树枝,让树的阴影不再打扰那面墙上的“绿洲”。这也映射着这位“将军”也在奋力地拔掉那些现实生活中带着有色眼镜和抵触同情看待和对待他的“陛下”的人,这是决心、是勇气、亦是惺惺相惜之爱。
绿洲本是沙漠中的一方净土,是漂泊无定的旅者在疲惫和无望之时的一丝慰藉。但常常会有阴影笼罩在绿洲之上,让人辨不清方向,从而再一次陷入彷徨之中,所以才需要在绿洲上寻找另外一个孤独的灵魂尝试互相拥抱取暖,过程一定是艰辛而又充斥着残忍,但结局又一定是温馨而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