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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西藏,所谓信仰,所谓净土,所谓天堂(下)

文 / 陈喆


(下)


承接上一篇的结尾观点,这部电影的主角并不是两个金巴,而只是司机金巴。整个影片跟随司机金巴,描绘了他的变化。


影片前半部,直到司机金巴找老相好前,都侧重于对西藏环境的描写。司机金巴看似有主见,实则被动而渺小,徘徊在荒漠之间。镜头构成里自然环境占绝对主体,渺小的卡车挣扎的前进。


然而,见到老相好后,金巴试图构建更深层情感联系的需求被很大程度上的忽略,让他明确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完整。


自此,他与旅人金巴身份互换,开始启程寻找自己的半身。司机金巴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开车出镇,强烈的车灯撕裂空间,富有侵略性的切割了自然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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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影片进入了另一个部分,着重在了司机金巴的自我救赎。人,也终于变成了本片重点着墨的主体。从这里开始,人物开始更多的在焦距上。


典型的例子是当司机金巴站在杀父凶手开的杂货店前,金巴的背影是这个镜头开始时唯一在焦距上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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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巴开始积极的试图改变生活,尤其时阻止(弥补)金巴犯的错误。直到最后在梦中,两个金巴终于合为一体,司机金巴完成了自我的救赎。终于,他摘下了墨镜。


墨镜作为一个关键道具,一直将金巴和周围全都隔绝开来,类似卡车的挡风玻璃,但是墨镜更加漆黑扭曲。旅者金巴用自己过去的仇恨与最后的原谅,消解的是司机金巴对自己的苛责。


司机金巴一直在否定自己,他身着异服,无力对自己的社会关系负责,对宗教也不够虔诚。他的异样有一定吸引力,比如茶馆老板娘对他的好奇和欣赏。


可他没做到彻底的构建一个新身份,他对本土宗教有自己的解读,他甚至不知道帕瓦罗蒂的名字,即便他声称自己爱《我的太阳》,是因为他女儿就是他的太阳。


他自己有着很复杂的身份。一方面他代表了一部分西藏人的带有矛盾性的身份,一方面也代表他个人的故事。旅者金巴放弃复仇,因为他看到仇人已为人父。


司机金巴对凶手的第一印象,却是其虔诚宗教信徒的身份。最后金巴摘下眼镜,似乎归为平常回到开头,实则是得到成长归为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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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撞死了一只羊》,万玛才旦事实上描绘了一幅更准确的西藏人的画像。万玛才旦电影里的西藏少了一份神化,而回归了这里的人本身。


司机金巴的异样其实是表象,本质上体现的是西藏人与信仰的一种辨证共存的关系。这种保有自己相信的态度同样泛用于其他的意识形态。


更重要的,万玛才旦描绘了西藏人一定程度上得益于环境而生成的一种单纯的根性。在恶劣的环境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深重和纯粹。关系的破碎引起人的错误选择,关系的修复帮助人重面生活。


西藏人有一种辨证的信仰,这个信仰不是狭义的宗教(像卖肉老板和茶馆老板娘这类人都不是非常虔诚的宗教信徒,而最虔诚的信徒却是那个凶手角色),却以宗教为辅助,体现了人,命运,环境的协同关系。


司机金巴在电影开始因为看秃鹫而撞死了羊,在结尾也因为一样的原因发生事故。所幸,这次他没有撞到他的半身。


在万玛才旦的笔下,命运是有一定魔力的,其他文明也是有影响的,但他相信西藏人的信仰不会动摇。这个信仰叫做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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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天葬场景用雄鹰作开头,用飞机作结尾


从这个新的角度来说,我愿意称西藏为净土。


拉斯·史文德森 (Lars Svendsen) 的书《孤独的哲学 (The Philosophy of Loneliness)》里提到一个观点,loneliness和solitude是不一样的。前者一般有负面的暗示,而后者则偏向正面。


如果前者翻译为孤独,后者翻译成独处或者幽居,是一种自主选择后达到的状态。


而在《撞死了一只羊》的语境下我偏向将这个词翻译成遗世。金巴这样的人不孤独(lonely),整个影片也从来没有把任何角色描写的孤独,因为他们分享着共性,所以也终将理解彼此,达成完整。


如同片尾引用的藏族谚语:“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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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在影片结尾进入梦境前的水中倒影镜头


影片的片尾曲看似带有虚无主义的黑暗压抑,包含类似“宿命,荒野,生活是徒劳”,甚至将信仰类比独裁者,光明比作黑暗流出的血液,“不要这样的世界“等内容。


但是残酷的歌词下,有着一种“否定”的哲理,这种哲学的本质是宁静与谦逊,是一种平等看待黑暗与光明的智慧。


这种智慧的本质,我猜,就是最接近那所谓天堂的善良。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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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喆

俄亥俄大学 电影研究硕士 

纽约州立大学水牛城分校 电影研究学士 

影像后宫国际影视中心签约讲师

参与过俄亥俄大学雅典电影节、纽约电影节地平线计划 布鲁克林电影节

中国电影资料馆微信公众号幕味儿发表过10篇影评




编辑 / 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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