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们谈及了德里克贾曼的艺术多元性和实验性,本期让我们围绕贾曼的几部作品,展开说说其作品的内核所在。
贾曼曾在传记中写道:性如海一般宽广,异性恋并不是"正常",而只是"普通"罢了。
贾曼在斯莱德艺术学院攻读美术时发现了自己和周围同学不一样的性取向,在寄宿学校他和自己的美术老师罗宾·诺斯科建立了亲密关系。贾曼的影视创作的启蒙期,正处于英国同性解放运动时期,也正是同性群体在英国社会的气口阶段。
贾曼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取向,同时还频繁地参加维权活动,公开表达自己对性意识自由的支持。在20世纪80年代,贾曼是反对第28条的主要运动者,该条款试图禁止在学校 "宣传 "同性恋行为。
他的主流叙事处女作《塞巴斯蒂安》将人类本能存在情感和肉欲袒露于大众。
《男性裸体》一书的作者玛格丽特·沃尔特斯评论该片时说道:“屏幕上到处都是处于各种狂喜阶段的男性裸体,该影片成功地瞄准了每一个同性恋观众。”
该片讲述了圣塞巴斯蒂安的殉道故事。塞巴斯蒂安因极俊美,使皇帝爱上了他,皇帝甚至许诺将一半江山赠予塞巴斯蒂安。可塞巴斯蒂安虔信基督教,在他心中,同性之爱是圣洁的,不可亵渎宁可被绑在树上乱箭射死也不愿把身体献给统领。
贾曼将两位主人公置于荒原,在长镜头的画面里我们可以仔细地看到阳光打在男人的躯体,汗水凝集在他们的肌肤上,一切都是那么原始、自然且充斥着雄性力量之美。而荒原之外的宫廷,是群魔淫乱之地。
到底是规训之下的压抑情感更为圣神还是出于人性本能的情感更为纯洁?这部影片给了我们答案。
在影片《天使的对话》的开始,贾曼借女演员念的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来指明影片欲念之题:“爱神太年轻,不懂得良心是什么,但谁不晓得良心是爱情的产物。”
这是一部内省的,脆弱的的故事,是贾曼迷恋于濒死之爱的体现。
影片中的几组意象,镜子、火光、雷鸣在男性出场的画面中穿插,伴随着飘渺的诗句,将画面的易碎感烘托至极致。男人们总是呈现出痛苦的神情,仿佛正在遭受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而他们相互拥抱、抚摸是逐渐崩塌的意识唯一能留存的美好。
十四行诗的梦幻呈现加之慢速拍摄的手法,除了诗句,唯有水流声、喘息声伴随着画面,这样阴柔的手法打破同志题材影片长期以来痛苦阴郁的基调,延伸出暧昧的美学体验。
如果说《卡拉瓦乔》《塞巴斯蒂安》等作品是贾曼带领我们感知叙事重新解构的魅力,那么他的辞世之作《蓝》则向我们抛出了一个问题:我们是否能在规则之外感知信息?
在拍摄1993年的电影《蓝》时,贾曼的视力正在下降,并因艾滋病相关的并发症身体状况愈发悲观。
这部长达76分钟的影片,没有角色,没有剪辑,没有场面调度,甚至没有具化的内容,仅一个高饱和度的蓝色镜头组成。画面中的蓝色从未改变,变化的是贾曼的自述、背景音乐以及环境音,观者即使闭上双眼也能不遗漏影片所传递的信息。
那么失去作为载体功能的画面于信息传播又是必须的吗?观者听到鸟的鸣叫,脑海中是否已能浮现群鸟穿梭林间?听到水流的声音,是否已能联想到溪流蔓延高山?画面是否是因观者的窥视欲和猎奇之心而存在?
《蓝》以“反电影”的极端方式存在,企图让影像回到电影发明之前,它不希望控制观众,观众应该有对自己负责的权力。
“我把宇宙的蓝色呈现在你的面前,蓝色可以开启灵魂大门,无限的可能性,逐渐清晰可辨。”或许对意象而言,一切都没有边界没有答案。
观看贾曼的作品,最大的体会就是它们以自由和意识流性的艺术表现力对社会的不公反抗。贾曼的思想就如同一炬烛火的倒影在随风窜动,他不断借着影片的角色和依稀可缕清的故事,表达自身对社会压迫的不满。正如前文我所形容的,德里克贾曼是桀骜的狄奥尼索斯酒神,他那被压制力量下爆发的狂欢之力,是时代伟大的颂歌。
参考文献|李星.从内容到形式——德里克·贾曼电影研究[D].上海市.上海师范大学.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