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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西藏，所谓信仰，所谓净土，所谓天堂（上）文 / 陈喆 （上） 我越来越看不动电影了。 自打开始进修硕士，我没有再写过稿。一方面是学业繁重，但主要是因为提笔的激情根本没有。 为什么呢？难道我不再享受嚼电影了吗？ 可能是，每天上课，“Capitalism with the capital C”总是会成为课程里不可避免的话题。电影人和电影研究者，都已经离不开全球化的市场、后现代的碎片空间、以及似乎无望转变的社会结构。 在时代洪流的冲击下，似乎已经不再有可以逃生的岛屿。 电影业者，不论是制作者还是研究者，都只能在资本主义的汪洋里，挣扎着激起一点微末的浪花，而难以独立跳脱出来了。即便发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这个声源也总被别人包围着，影响着。 这种感觉很累，因为杂音太多了。我想图个清净，或者说，我想要一点希望。希望可以看到一部能打破壁垒的作品。 《撞死了一只羊》或许就是这样一部作品。  《撞死了一只羊》讲述了在西藏的荒凉高速上，一个叫金巴的卡车司机意外撞死了一只羊，随后他看到路上有一个独自步行的旅人，便好心载了他一程。 旅人腰间配刀，原来是为报杀父之仇才踏上行程。将旅人放下后，司机心情久久难平，两人的命运已然纠缠在了一起。 首先，西藏这个故事背景很抢眼。西藏因为其保存相对完好的自然风貌，神秘的藏传佛教和单纯虔诚的西藏人，而在如今被视为人类世界的净土。 这个概念很狡猾。西藏净在哪里呢？净在人类文明的“脏”还没有影响西藏太深。净在西藏还很安静，还很单一的按照自己的方式存在。而被过分浪漫化、神化的西藏所反映的，是这个时代的人类文明无法再恢复的社会独立性。 事实上，西藏的环境不适合居住。高海拔带来的寒冷气温，高原反应带来的呼吸难题让活物都罕在西藏出现。脆弱的人类就更难以在这里生存。而这份恶劣本身，成为了很多不住在这片土地上人类所憧憬的福祉，多么讽刺。 说回电影，本片的长宽比是4:3。相对于今天较为常见的上下两边的黑边，荧幕左右的两条较宽的黑边从时间感知上带有一份怀旧的气息，仿佛以前标准16毫米胶片的质感，为本来发生在当代的故事营造出一种过去的错觉。 空间上，左右两边的黑边将画面的压缩作用强化，给了压抑的视觉如同高原反应下呼吸困难的不适感。如果将有上下黑边的电影比喻成百叶窗的缝隙中透出来的电影世界的景色，左右带黑边的画面更像是将门拉开一道缝，冷风如刀片一样的冲进来，打开了一整个不一样的空间。 《撞死了一只羊》，以电影为媒介，引入了一整个不为人熟悉的西藏。加上本片大部分时间运用的极冷色调，西藏自然环境的恶劣进一步的被加强，增加了观众与电影内角色之间的距离。  这份空间上的距离感，同样在人与自然环境的描写上得以展现。 自然的广大和人类的渺小是本片的一大特色，当然，这本质上是因为取景在西藏的原因。但是镜头的运用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电影的大部分镜头景深都很浅，尤其是在卡车行使的镜头中。大部分时间聚焦在卡车，而自然背景则被虚化了。 广阔的土地好像充满自由，独行的卡车有着一点隐士的浪漫，偶尔切入的纯净天空下，几丝卷云带着天光构成了绝美的画面，即便模糊不清也动人心魄。 可这恰好一针见血得点明了观众的自相情愿。自然环境模糊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这篇荒原之上，难有可以重点聚焦的事物。  导演万玛才旦看到了外界人对西藏的错误解读。所以，相对于描写那种“与自然亲近的西藏人”，他关注了那种“和自然抗争的西藏人”。在这个目的下，卡车成为了导演最趁手的工具。 电影里有很多车内的镜头选取了卡车后座的视角，挡风玻璃将近景的人物与远景里的外界隔绝开来。司机金巴在后视镜上挂着一张照片，面向车内的是他女儿的照片，面向外面的是活佛像。 车内的空间带着人的气息，代表“家”的概念，而外面的自然空间带有威胁，所以金巴祈祷活佛保佑他平安，并且让活佛替他面对危险的外界。 如果说《黄土地》着眼于土地，着眼于人和自然的互相影响；《撞死了一只羊》则着眼在天，在于人与自然共处，而不过分相互干涉。 后者里的人更谦逊，更关注于生存，更贴近作为物种概念的人类，而不是脱离自然的社会人类。在这个角度上，西藏人仍然比大多数其他地方的人更接近自然。  这种相对的自然亲和性也反映在西藏人对动物的态度上。当金巴撞死了羊后，镜头贴近地面，从死去的羊的视角出发，看向了走来的金巴。然后视角主体转换，成了金巴眼里死羊的脸部大特写。 这个镜头只聚焦在羊流血的鼻子上，其余的部分，包括羊的眼睛都没有聚上焦。换句话说，金巴关注的重点在 “他杀了一个生灵”，而非“他杀了个什么生灵”。 
然后金巴将羊放在副驾驶，任由血染了整个座椅。同时他将活佛像转到车内的方向，来保佑和超度这头羊。之后当金巴在寺庙超度这头羊时，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羊给乞丐，喂饱一个人；另一个是天葬，喂饱一群秃鹫。 金巴选择后者，因为喂饱的生灵更多，更有功德。这种对生命的尊重，与种族间的相对平等，是西藏人的一个特色。但是，当他接起旅人时，司机金巴选择将羊放在卡车后面，同时他把女儿的照片又转回了面向车内。这反映的是内部“家”的空间归于正常，且活着的生灵应该得到温暖，而死者已矣。 《撞死了一只羊》改编自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聊完了情节和环境，在下一个部分，我们再来认识一下本片的人物们。 作者简介  陈喆 俄亥俄大学 电影研究硕士 纽约州立大学水牛城分校 电影研究学士 影像后宫国际影视中心签约讲师 参与过俄亥俄大学雅典电影节、纽约电影节地平线计划、布鲁克林电影节 中国电影资料馆微信公众号幕味儿发表过10篇影评 编辑 / 坤 （后宫欢迎更多小伙伴向我们投稿） |
